父亲的节日不需要焰火、不需要花束,有父亲那沉静而深邃的眼光就足够了。日前,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的艾克拜尔·米吉提的新作《父亲的眼光》适时出版。艾克拜尔·米吉提是新疆霍城人,哈萨克族。他既是一位父亲、也是一位祖父。这使得他的目光清澈、深邃、热情又恳切,既有着散文家的漫不经意,又有着诗人的豪情万丈。有人说,在半个多世纪之前,他如哈萨克雄鹰一般飞翔、盘旋于大千世界,却又时时依依不舍地回眸于家乡的所有“细枝末节”。顺着他的目力所及,《父亲的眼光》展开了一片开阔的场域:新疆伊梨的草场、野花和群鸟,露出白牙齿微笑的憨直的牧羊人,安静得令人震惊的喀纳斯湖畔之夜,还有伊犁的漫天遍野的白杨,一路蓬蓬勃勃地远去,风过时,如浪漫又战栗的男女在窃窃私语。他的血液和基因,使文字如烈火般燃烧,在天空中收放着热焰。
一个人的心究竟属于哪里?看看他的书就知道了。那里面有着他灵魂的根脉与供养。可以想象故土记忆留给他的切肤之爱、切肤之痛。他仿佛带着蒙昧的表情,沿着故乡的土路,满目疮痍,一路呐喊和奔跑过来,又依依不舍地回头望去。如,书中写道:他精通哈萨克语、俄语、维吾尔族语、柯尔克孜语、乌兹别克语、塔塔尔语,并对拉丁文颇有研究。不通汉语的父亲在他长到入学年龄时,执意送他去汉语学校学习。《父亲的眼光》一文中写道:“父亲说,要上学,你就要去学一种大的语言,只有掌握了大的语言,才能和世界交流。我当时对他的说法,懵懵懂懂。”回首往事,艾克拜尔·米吉提说:“事实上,我与汉语结下了一生之缘。想起这件事,我为父亲深邃的眼光感到自豪。”《父亲的眼光》中,处处可见他的遥远的故乡的底色。他说:“伊犁曾是一个生满白杨的地方。那密布城市的白杨树,与云层低语。鸟儿们在高耸的树上筑巢,雏鸟求食的叽鸣声和归巢的群鸟,给树与云的对语平添几许色彩。树下是流淌的小河,淙淙流入庭院,流向那边的果园。”
我们怎么区分那洁白的博乐巴岱山雪峰,金黄的塔里木沙漠,静谧的喀纳斯湖,雄健的鹰、敏捷的狼、百灵的歌声、伊犁的白杨……新疆的山川河流、花草树木在他的记忆中,究竟是爱的印记还是痛的印记?抑或是,他表达着对故土与纷繁世界的缠杂不清的“带着爱的疼痛”与“带着疼痛的爱”?他的文字如奔涌的河,席卷故土神奇的土地、土地上的亲人。可以感知他的真、他的涌动于胸的感动、他的历经人生阅历仍初衷不改的热爱。《伊犁的记忆》、《牧羊人和鱼》、《喀纳斯湖畔之夜》里,藏着他的真心!
他讲述着神话一般的絮语:柯尔克孜族的歌者居素甫·玛玛依老人,用一生激情来吟诵柯尔克孜族的史诗《玛纳斯》——8部18卷23万5000行的诗句,随时都从她口中喷涌而出;一生热爱木卡姆艺术的维吾尔族人赛福鼎·艾则孜已步入耄耋之年,却志在千里;葡萄沟里聪慧灵巧的绣花女,绣艺即是她的全部梦想;额尔齐斯河边热情的渔民,做“手抓鱼肉”唱着歌迎接客人。
他热情着,燃烧着甚至天真着。他的心停留于所有美的事物。他完全没有被所谓的商业社会所浸染。相反,他细腻如自天山而来的河流,透亮,湍急,在茫茫疆土上穿行,在历史时空中跳跃。他一路浅唱低吟——这就是一个父亲应有的气质和格调吧。
一位大学生说,父亲节读《父亲的眼光》,心中涌动格外的感动。因为,可见“父亲”宽广的视野、对世界的兴趣、沉默中的激情,还有其间的一种父亲独有的深沉。书中不仅有雪山荒漠、江南小景,还有白族、傣族、藏族、羌族等少数民族风土人情,以及异域奇观。它们凝重厚实又斑斓多姿,却有着互通的共性。正如艾克拜尔·米吉提曾写的:“我一直以为,民族与民族之间的沟通与交流,最重要的是心灵的交流。在这一点上,文学艺术的作用是独具的。尤其是文学大师们的作品,既有独特的民族文化心理的烙印,让读者可以窥见和理解一个民族最隐秘、最美好的心灵世界,又有超然于其上的人类文化意义的精神价值。”
艾克拜尔·米吉提当然也关注着现实社会。他连任两届全国政协委员,今年全国两会时提出了16项提案。如,他对中国文学如何走出去有着自己的思考和探索。他认为,中国文化走出去,首先要中国文学走出去。“作家需要超越文化鸿沟,需要高度的人文精神,需要提供有中国精神的作品——让国外读者不再误读中国,而要重新解读中国!”多年前他即意识到“雾霾”问题:“我百思不得其解,北京并不像我曾经生活过的兰州——四面环山——工业和生活烟尘无法飘散。北京只有一面山,那烟尘怎么就不能飘散……” 他给相关部门积极提出建议。对如今各地建筑风格惊人雷同的异象,他在《天下建筑何相似》中吐露了担忧:“神州大地,建筑风格呈现惊人的雷同化趋势。加之在这个旅游成为时尚的年代,伪文化正在借势风靡于世……飞速发展的经济浪潮,早已使许多老城荡然无存。也许这是另一种意义的‘海啸’……‘海啸’之后的‘紧急救助’也应迅速启动。” 他对生态环境时时担忧。
“就我们的时代而言,更需要的是清醒,而不是沉醉。”这是父亲的箴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