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奔跑在路上的“赤脚大仙”

    “哥们儿，鞋哪儿去了？我借你一双。”3小时29分，43岁的葛志勇光脚跑完了北京马拉松全程，从今年3月开始赤脚跑步以来，这种善意的好奇快把他的耳朵“磨出茧子”了。

    “我们团队所有人都是光脚跑马拉松的，尤其很多营员一起跑，获得的掌声和加油声是最多的，大家最后的成绩基本上都超过了平时穿鞋跑的成绩。”深秋的北京，早晨已经透出如水的凉意，不少白领女孩在办公大楼前把平底鞋换成高跟鞋，50多岁的韩丽茹则在单位门口给光着的脚套上了一双红色的地板袜。作为春平赤脚跑习练营的发起人，这双薄薄的袜子算得上韩丽茹上班时的“正装”，通常她会选择光脚走出家门，即便搭地铁、坐公交车或步行基本不穿鞋，常常有已经擦身而过的路人会追上前问：“你的脚不疼吗？为什么不穿鞋呢？”韩丽茹总笑着说：“你为什么要穿鞋呢？”

    两年前，韩丽茹成为北京较早实践赤脚跑的人，当时没人指导，她的脚上常常弄得“血泡水泡一大堆”，于是她在包里背一双“片儿拖”，脚一旦不舒服就穿上。后来，她发现赤脚跑和穿鞋跑在跑姿上有很大区别，“不能像穿鞋一样迈大步，必须小步快频。”她边说边示范，脚像车轮一样“碾”过石子路。这种的方法被葛志勇看作“接地气”，“穿着鞋可以肆无忌惮地砸地，减振的效果会让脚的灵敏度下降，即便伤了也不易察觉，就像上了石膏。”他脱下鞋露出光滑的脚底，没有茧子、摁上去比普通人的更有弹性，“地上绿豆大的沙砾都能本能地躲避，受伤的几率很小。”

    因父亲常年卧病，36岁时葛志勇便辞职在家全心照料，看到父亲透析10针都扎不进去的痛苦，葛志勇便决心用马拉松来调节身心。作为资深马拉松爱好者，一开始他并不看好赤脚跑，“我再穷也买得起跑鞋啊”，但在奥林匹克森林公园，他亲眼看见别人光着脚跑步后，便怀着好奇心决定尝试一下。穿着鞋跑了20公里后，他脱掉被汗浸湿的鞋袜，第一次赤脚踩在跑道上，“太阳照着，地上很暖和，有一些硌脚，但很舒服”，跑了7公里之后，“居然没打泡，我穿鞋还常常打泡呢”。

    “人都有从众心理。”韩丽茹回想起自己成立赤脚跑习练营的初衷，“赤脚跑者通常都很孤独”。在最初阶段，北京也有一些喜欢赤脚锻炼的人，但没有形成规模，大家基本上都独自练习，有一些因遭遇到路人诧异和惊奇的眼光而渐渐放弃。于是，韩丽茹开始找一些热爱马拉松的人，并且鼓励他们尝试赤脚跑步，“我们相约每周六都在奥林匹克森林公园跑5公里”，队伍壮大后，他们在别人眼中由“异类”变为了“风景”。2013年5月在北京、上海、南京和石家庄开营的习练营，截至目前在全国已经发展到10多个分站，人数从之前的100多人增加到了五六百人。

    但初次接触赤脚跑步的时候，很多人都无法克服怕扎、怕脏、怕看的心理障碍，韩丽茹只能从身边的人“下手”。刘移山的老伴儿是韩丽茹的同事，“小韩年轻时经常请病假”，但不知从何时起，眼前瘦小的韩丽茹一改柔弱的样子，皮肤黑了，精神状态却很好。为了解决膝盖的旧患，“磨不开面子”的刘移山答应了赤脚跑的邀请，结果现在跑到“上瘾”，“像做足底按摩”。当营友说起自己在国道赤脚跑的经历“拉沙石的车一过，每踩一脚都得跳一下，像跳舞一样”，68岁的刘移山便开着玩笑称：“扎一下赚一下，省钱了。”

    但在赤脚跑友看来，省钱不只是玩笑。“很多年轻人都热衷于投钱买装备，但往往昂贵的装备也并没有为他们的运动带来多大改变。为何不丢掉装备，回归自然？”韩丽茹说，“跑步是最简单的运动，赤脚跑则是简单到极致的运动，也不用花大量的金钱和精力在选购装备上。”根据她的观察，往往水平越高的跑友对装备的依赖越小，“去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看看，穿军胶的通常水平较高，装备精良的则多是刚刚接触跑步的新手。”

    对韩丽茹和她的营员而言，锻炼身体并不是一味地和人比赛，更重要的是让身体放松，“赤脚和大自然亲密接触也是一种解压方式。”韩丽茹说，但这种方式的推广仍存在人为屏障，“最初光脚也觉得不雅观，经常就会有人悄悄地碰一下身边的人，然后再指指我，这些我都能感觉到。”但赤脚带给她的快乐让她想通一个道理，“把脚底练厚之前，先把脸皮练厚，这样才能懂赤脚的乐趣。”

    有一次，在训练结束后，营员赤脚到某餐厅就餐，结果集体被保安拦下了，说他们衣冠不整，众营员当即反驳，表示他们除了没穿鞋其余都穿戴整洁，“我们想传递的就是露脚并非那么糟糕，这只是我们的健身方式，不论到哪儿我们都坚持将健身贯彻到生活中去，既然我们能接受露腰露胳膊，那为何不能接受露脚呢？”韩丽茹说。

    但接受往往需要鼓励作催化剂。在赤脚贴吧里，一篇名为《赤脚跑新手的心理历程》的帖子在圈内受到好评，但主人公却一直不敢露面，“我不敢告诉家里，觉得还是不雅观。”直到帖子得到不少网友的认可，62岁的杨我骏才大方亮相，他引用一名跑友的话感叹：“当我赤脚向你走来，说明我对你没有隐瞒，当我穿着鞋走来，我们之间还有距离。”在他看来，“一起跑的朋友多么坦诚，乐在其中，当然更不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”。

    而最不在乎别人眼光的要数霍志民，作为赤脚跑步的忠实拥护者，他不管去哪儿都坚持赤脚跑着去，连地板袜都不需要，长发披肩、脖子上挂一串佛珠、光着脚丫，“大家都叫我‘赤脚大仙’。”但根据赤脚跑圈内的划分方法，能跑10公里的为“小仙”、完成半马的为“半仙”、真正跑完全马的才可称为“大仙”，而早已晋升“大仙”的霍志民每次传授“秘籍”时都表示，“我们需要克服的不是那些糟糕的路面，而是心理障碍。”不管是抱着玩一玩的态度，还是锻炼身体的目的，只要敢脱鞋迈出第一步就已经成功一大半了。

    本报北京11月1日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