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业10周年聚会,寻找郑蓉的任务落到了我头上。
在找人方面,我一向信心满满。我始终觉得,在个人信息满天飞的互联网时代,没有一个人可以藏得起来,只要下功夫查,找到些蛛丝马迹总是不难的,然后需要做的就是稍稍动用一些想象力,把这些线索串起来而已。
三年前,我干过一件类似的事,寻找梦涵。也是失联已久的老同学,也是漫天撒网的大海捞针,当时我确定掌握的线索只有这么几个:她在北大读到大二,之后被交换到香港大学继续学业,毕业后留在那里,进入一家投资银行工作。
最简单的方法是搜索姓名,但网页上弹出来的结果实在是太多了,根本无从分辨成千上万个“梦涵”到底哪个才是我要找的人。必须增加关键词,比如学校信息,比如工作单位信息。但即便这样,搜索结果仍然无法准确对应到我要寻找的旧日同窗。
我甚至想过,可能会有媒体关注过像她这样的交换生,如果能搜到相关的新闻报道,我还可以通过关系找到采访她的记者,要到联系方式。
但是都没有。
我忽然想起来梦涵的英文名叫Jennifer,那是在高中英语课上,外教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个名字。她如今在香港工作、生活,英文名应该会用得比较多吧?
当我在她供职的那家公司两年前发布的一份行业分析报告的脚注里,看到Jennifer的邮箱时,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鼓起掌来。我试着给那个邮箱发了封电子邮件,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,并且告诉她大家已经找了她很久了。
一个星期过去了,两个星期过去了,就在我怀疑那个邮箱是不是已经被废弃的时候,梦涵来电话了。我们先是抱着手机尖叫了3秒钟,然后忙不迭地交换着寻找过程中的各种细节。
“你知道吗,我现在回北京了。”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,“你的邮件发到我们公司的香港办公室了,他们看到之后转到了北京办公室,我这才收到。”
眼下,郑蓉呢?
我知道郑蓉高中毕业之后上了一所北京市属的一本院校,英语专业,但这在我们那个学霸云集的班级里,实在是太不起眼了。除此之外,关于她,我真的什么消息都没有。
我只记得她说话轻轻的,语速不快;她的文字很细腻,上学时总能见她抱着本子写东西;她有些内向,永远是一群人里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;我和她曾经一度坐过同桌,有段时间还每天放学一起坐地铁回家,但我始终无法准确说出她家到底在哪儿。对了,我的通讯录上还能查到她家的电话号码,但时隔多年之后再拨过去,每次都是无法接通。
我不断回忆起和郑蓉相处的情形,脑海中她的形象也越来越清晰——只是,这形象无论如何也无法转化成百度搜索框中一个准确的关键词。
我们高中毕业的那个年代,手机尚未普及,关于互联网,媒体讨论的还是“如果足不出户,只凭一台可以上网的电脑,你能坚持几天”。那个时候,人不像现在这样可以被一串字母或者数字(电话号码、邮箱、QQ号、微信号等)锁定身份,你需要时时和“主流社会”保持联系,至少,是在一个社交达人那里不断更新自己的近况,才不至于在茫茫人海中走失。
不知是“郑蓉”这个名字太过普通,还是我这个老同学太过低调,如你所料,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她的半点消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