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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过腊八就请好了探亲假，同事问：给你妈带点什么？我笑：带点麻烦。这之后，朋友请去浴足按摩，按摩师问指甲要修吗？我答，不要，过年时让我妈来修。
前些年可不是这样，每年一次的探亲假，被我过成“元春省亲”，大包小包的礼物不算，还要另备礼金。谁让咱的日子过得去呢！送礼的根由有两个，一是有位上司对我说，现金不能代表礼物去尽孝，二是在第一年回家时发生了一件事，让我对昂贵的“礼物”格外信仰。
那年，我心血来潮地送了我妈一件高档保暖内衣，用单位发的购物券买的。结果她大年三十早上穿到澡堂去，被一群同事围观。那一次成功的送礼经历，我摸准了我妈的脉。以后，送礼的档次就低不下去了，而我家的年，其主题就变成了李大小姐的孝心秀。
在前几年，这没有什么不对。作为外出工作的女儿，日子过得不错，过年回家给父母姊妹买丰厚的礼物，一是弥补无法身前尽孝的遗憾，二是让父母对这个外出的女儿放心。可在近一两年，这还真的成了我的一大烦恼。
烦恼来自妹妹的态度。不知从何时起，妹妹盼望我回家的同时，也盼望我尽快返回。有一次我的机票突然改签，假期一下子延长5天，妹妹的脸就有点不好看了。
我当时心有戚戚，想着我对她的“好”，对外甥女的“好”，心凉之余，买了高价机票提前返程。前来接机的男友警觉地问出啥事了？我说出妹妹的态度，男友却莞尔一笑：你回家，做了几天李大小姐吧？你是把春节当你唱主角的舞台了。
回头一想，这话还真有道理。无论在祖母和外祖母家，对于一个一年不曾见面的亲人，大家格外厚待。这份厚待在年夜饭的饭桌上就变成了众星捧月，再有我妈用一身行头展示着我的孝敬，于是，我成了一个被推到神坛的女儿。可在这全家人的褒奖中，我却忽略了我的妹妹。或者说，我不是不知道，但心理有一个扭曲的意识：家里谁付出的钱多，谁就唱主角。
这样，我回家的方式，就是先抖搂出各种各样昂贵的与他们的小日子不搭调的礼物，再听我妈用几晚上的时间对一年家中的大事小情予以盘点，我再用领导的口吻准确、简略而无情地给予意见。过了十天半月，回到自己的生活，家的一切都与我无关。但剩下的300多天，妹妹就要负担起细枝末节的养老问题，带着他们去医院，去遛弯，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……其实我避世在外，却独担了一个“顾家”的名声。
而且，当我的礼物越来越重，主角唱得越来越多，在家里越强势越霸道，跟我的父母却没以前亲昵了。春节留给我们的，只剩下他们的唠叨和我掷地有声的意见。
在杂志上曾看到一句话：被啃老的老人是幸福的，因为他们才有被需要的感觉。这话说的真好，什么叫亲情，亲情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彼此需要。可作为一个经济上宽余的人，一个家庭里的强势方，最忽略的就是给予别人平等的关注和爱。
亲情之间，所有高高在上的赠予，再打着顾家的幌子，都显得冷漠无情。
所以，还是让我提前一周返家，真真实实地去跑菜市场，帮我妈办足年货吧。
恐怕我给他们最好的年货，还是在他们面前示弱、撒娇、让她看到我长长了的脚趾甲，忍不住趁我睡着时替我剪掉。
■李轶男
